蘇全偷偷舔調料包的事情, 沒有被人發現。

也是如此，他才得以保住了臉面。

咳咳。

沒過一會兒，第二場論辯比賽開始, 這次秋山書院派出的第一位學子並不是伍仁傑。

不管怎麽樣, 在心理上, 大家至少都松了一口氣。

雖然是比賽, 但勝負反而是最其次的，主要是三個學院之間互相交流, 溝通學識。

借此讓學子們擴寬知識格局，意識到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，從而戒驕戒躁, 這才是山長們的目的。

國子監的學子基本都有機會上去抒發言論，少年人朝氣蓬勃，銳意進取, 惹的春天的風都溫暖了幾分, 鳥語花香，生機勃勃。

幾十回合之後, 沒有伍仁傑的秋山書院戰績頗為慘淡, 而國子監學子以兩輪之勝，略優於象白書院。

看臺上，象白書院的山長捋了捋胡子，笑呵呵：“不愧是國子監的學子, 熟讀百書，連這麽刁鉆的切題方向也能想到。”

陸史虞客氣點頭：“秋山書院和象白書院的學子也不錯。”

“呵呵，陸大人客氣了，我們學院的學子還差些火候啊。”

聽著二人的吹捧, 秋山書院的山長笑容漸漸變得勉強。

作為和國子監平分秋色的書院，他一直覺得秋山書院不輸國子監，甚至隱隱高於國子監，哪裏容忍陸史虞壓到頭上。

於是下一場的時候，他悄悄打了個手勢，身邊伺候的人就了然地離開。

“孔夫子有道，民可使由之，不可使知之，治理國家，可以讓百姓按照制定的規矩做事，不必讓他們知道原因……因為百姓愚鈍，不會明白統治者的意圖，若解釋便會浪費時間，耽誤大事。”

臺上，國子監學子侃侃而談，他抒發完自己的意見，朝著其他眾多學子拱了拱手：“可有兄臺持不同意見？”

現場有些寂靜，這時，秋山書院的陣營裏突然站起一人：“按照兄臺之見，百姓不應該理解統治者的思想，那如何解釋，當今聖上頒發到各地的政令，會有專門的衙役給百姓解讀？”

少年的話擲地有聲，所論述的內容又是那麽充足，瞬間引起軒然大波。

“快看，是伍仁傑！”

“天啊，秋山書院居然又派他上場了。”

“那是自然了，你沒看到秋山書院前幾輪都輸給國子監麽？作為一對勁敵，他們怎麽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！”

臺上的國子監學子也是臉色一變，下意識緊張起來：“著，只是針對部分法令講解……”

“兄臺說的是——不可使知之。”

國子監學子：“……”

伍仁傑繼續發難：“要我講，先聖這句話的意思，應該解讀為——民可使，由之，不可使，知之……”

情況逆轉，似乎又回到了昨日的情景，秋山書院僅靠一個伍仁傑就將另外兩個書院逼的啞口無言。

“可惡，又讓那小子贏了。”

“針對孔子這句話，夫子也曾講過，便是和伍仁傑一樣的註解，李兄從開始便錯了。”

“哎！平日即便輸給他也無所謂，但眼下咱們代表的國子監啊，前幾年的論辯比賽，國子監可是從未輸過……”

越說越著急，越說越上火，十幾位學子頭發都要抓掉了，看的旁邊藺荷也跟著著急起來。

“難道只有這兩種解法嗎？”她忍不住出聲。

蘇全嘆了口氣：“就算有其他解法，也不會是正確的答案。”

藺荷皺眉：“為何？流傳下來的聖人言沒有句讀，你們又怎麽確定他有正確的答案？說不定一開始聖人故意如此為之。”

“聖人怎麽可能故……”

“等等！”蘇全話語一頓，猛的擡起頭，“對啊！為什麽不可能！”

他目光灼灼地看一下藺荷：“不愧是司業大人的書童，在下自愧不如。”

藺荷故作茫然：“啊？我說什麽了嗎？”

蘇全笑笑：“沒說什麽。”

但卻比任何話語都要有用。

他起身，高高的舉起右手：“我有一言！”

……

伍仁傑告輸的那一刻，國子監的學子沸騰了。

壓抑了兩天的憤懣，或者更久，久到去年招新生，久到飯堂出事而被造謠，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。

學子們個個喜形於色，這次再面對秋山書院的人，不再是躲避，而是精神抖擻，昂首挺胸。

當然他們也不會像對方一樣高高在上，國子監學子都是君子，行事作風當滿足君子之行。

如此，又把愛生氣的秋山書院學子給氣了一頓。

伍仁傑看著國子監的隊伍，想起昨日的方便面，咽咽口水。

他離開自己的隊伍，悄悄跟上去。

*****

因為太高興了，當天下午，國子監的學子便一起約著回院子裏繼續喝泡面。

蘇文想起白天的事情，腦子一抽，詢問陸史虞：“司業要一起嗎？”

聽聞此言，其他同窗紛紛震驚地看向他，眼神裏不約而同傳出一個信念：瘋了嘛！

陸史虞腳步停下來。

蘇文話說出口就後悔了，此刻被陸史虞盯著，仿佛又回到了學堂上的情景：“若，若司業不嫌棄的話，學生那裏還有藺姑娘做的方便面。”

落於陸史虞身後、假裝書童的藺荷聽到還有自己的事情，挑了挑眉。

不過，陸史虞雖然接地氣，但和學子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，這位勇敢學子的計劃恐怕泡湯了……

剛這樣想，下一秒，藺荷就聽到陸史虞開口：“可。”

嗯？？？

藺荷漸漸慌了。

在秋山書院的這幾日，白天，她的臉上圍著黑布，而且始終和學子們之間保持距離，所以才一直沒有被發現身份。

如果去學子那兒吃飯，不說彼此靠得有多近，就是待在一起太長時間，也會有暴露的危險啊！

學子們的院落較小，十幾個人住在一起，所以幹脆將桌子搬到院子裏，拼成一個大大的飯桌，方便面倒入滾燙的沸水，熱氣騰騰，擺在每一個人的面前。

蘇全親自替陸史虞泡了一碗方便面，然後尊敬地端到男人面前：“司業，請。”

“這就是方便面？”

陸史虞目光打量著，看著和面條相像又不像，螺旋狀，顏色偏黃，應該是加了雞蛋。

“沒錯，是學生拜托飯堂的藺姑娘做的，可以保存很長時間。”

說到後面，蘇全忍不住誇了一句，“藺姑娘真的很厲害。”

陸史虞不置可否。

餘光看到身旁的女人恨不得將臉埋到地上，嘴角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：“是嘛，正好嘗嘗。”

“把辣條泡在裏面味道會更好，司業要麽？”蘇全得到肯定，更加積極起來。

陸史虞笑容一僵：“不用。”

他實在接受不了辣條的辣度。

藺荷憋笑憋得肚子疼，讓他故意裝模作樣，現在丟臉了吧。

等蘇全離開，陸史虞面前的那一碗方便面已經泡的差不多了，掀開上蓋，幹硬的面條變得柔軟膨脹，像線圈似的盤旋在碗裏。

表面飄著一層淡淡油花，那是從油炸的面裏“跑”出來的，因為沒有加調料，湯的顏色偏清透，陸史虞拿起調羹先嘗了一口。

他聞過加調料的方便面，味道確實不錯，類似於篝火晚會的烤肉，撒滿香噴噴的調料，於是當時的他，選擇放過了蘇全一次。

只是沒想到，不加調料的方便面味道也是極好！

油炸過的面餅十分酥脆，用熱水泡熟，變得彈力十足，筷子輕輕挑起，細長的面條便在空中彈來彈去，吃進嘴裏，也是甜兮兮的。

熱愛甜食的陸史虞很喜歡這種味道。

不過他沒有忘記旁邊的調料包，吃過幾口原味方便面後，將其一一拆開加入碗裏。

用筷子攪拌，促進調料的融化，瞬間方便面的味道就變了——骨湯香撲面而來，優質新鮮的豬大骨熬制底湯，顏色純白敦厚，香味翻飛，喝一口，嘴巴熱乎乎的。

皺巴巴脫水的菜幹也恢覆原本模樣，白菜、胡蘿蔔、蔥花……小小一碗面，囊括了不同蔬菜，口味千奇，營養豐富。

陸史虞剛開始動作還慢悠悠的，後面，筷子和勺子不停切換，一口面，一口湯，別提有多愜意了。

突然，後腰被人狠狠捅了一下。

陸史虞倒吸氣，差點沒有嗆到。

一只纖細的手肘抵在他的腰間，耳邊笑聲陰森：“呵呵，陸大人吃的不錯啊。”

陸史虞：“……”

藺荷原本就不能吃，如今還要忍受別人在自己面前開吃播，實在太殘忍了：“月黑風高，花田月下，奴才的肚子咕咕亂叫，可真是羨慕陸大人呢。”

旁邊的蘇卡聽到她的話，一拍腦袋：“哎呀，把這位…小兄弟給忘了！”

藺荷遮著口鼻，但露出來的眼眸如星似的，眉毛纖細如黛，讓蘇全不自覺放輕聲音，他心想，也不知道司業從哪裏找的小書童，看起來和女人似的。

別說，還挺好看。

看在好看的份上，蘇全翻了翻自己的雙肩包，裏面只剩下三包方便面，他咬咬牙，到底沒舍得再拿出來，而是將自己吃了一半的碗推過去：“小兄弟，你吃我的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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